Lydia

【秀志】猎枪、熊与土豆鱼


*流水账


宫野志保是从工藤新一那听说赤井又换了个女朋友的。

工藤最近忙于一个跨国案件,和FBI的一众老熟人再度勾搭在了一起。此时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靠在茶水间的桌子上,发型坍塌,油光满面,衬衫西裤遍布褶皱。宫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掺杂着案件进展与故人近况的喋喋不休:“你几天没洗澡了?”

“我怎么就遇不上绑架案受害者一见钟情…诶?才三天啊这次。”工藤作无辜状眨眨眼。

她掩着鼻子噔噔连退两步,冷酷宣布:“我会建议后勤部禁止两天以上不洗澡的同僚使用茶水间。”

说罢一甩头发,踩着低跟鞋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上下审视他一番,面露嫌弃,“或许是因为赤井解救人质那天洗澡了呢,工藤君。”

被连捅两刀的工藤新一:……


赤井照例在初步结案后向宫野递出约饭邀请。亲属间不必要但向来如此的友好社交,她下班后打着哈欠坐进他的福特野马。

距离工藤的茶水间八卦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男人手臂上新鲜的伤缠着绷带,她最近也为了他们的案子夜夜加班,二人面对面陷进餐厅柔软的座椅里,两张睡眠不足的脸相映成趣。

“真纯说又看到你和上次的男士一起逛街,准备带回家见一面吗?”

“分手了。”宫野面不改色地切牛排,将问题甩回给他。“说起来前几天碰到二课的水上小姐,还向我打听你是不是又来日本了呢。”

她揶揄地睨着他:“啊啦赤井先生,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啊。”

赤井有一瞬间露出茫然的神色,想必早已将可怜的水上小姐忘在了脑后。她眼尖地捕捉到这个表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嘲笑机会的女人即刻发出一声刻薄的哼笑。

于是话题从彼此伤害的婚恋问题转移到他们人丁寥寥的家族成员与共友的婚恋问题。宫本小姐又悔婚了,秀吉在家庭聚会时趴在妈妈膝盖上哭掉半盒纸巾,将鼻涕擦在了玛丽的新裙子上,被揍得上蹿下跳。“呐我拍了视频,婚礼的影片就用这个了。”宫野乐不可支。赤井同她打赌弟弟还要被悔婚几次,输了打包她明年的包包,赢了没有奖励,堪称丧权辱FBI的谈判课。真纯近日爱上某新人乐队里刚满十五周岁的吉他手,追着男孩跑遍整个日本,刚成立半年的事务所即将荒废倒闭——“胡闹!”她大哥的脸色黑如锅底,她二表姐默默在心里点了根蜡烛。工藤喜提毕业即分手,同月服部平次喜提毕业即婚礼,死神兄弟不同命,真是可怜呢哈哈哈哈。

“据说毛利小姐大学毕业后才配了人生第一副眼镜。”宫野志保一针见血总结,“由此可见视力问题应该趁早解决。”

女人的挖苦落在别人身上时有种特别的冷幽默,赤井被她逗得直乐。时针悠悠从七走到十,日落的余晖散去,月亮拨开云层,一挥魔杖将餐盘变作酒杯。他们在一起向来是最直白、最口无遮拦的,无论是在一切秘密悬于头顶的十年之前,还是所有怨怼大白于灼灼天光的当下。



自从被分配了“莱伊”的代号后,假名也很少使用了,除却每月的账单上依然工整地印着“诸星大收”,便只有宫野姐妹还坚持以姓名相称。

宫野明美很少主动联系他,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明白沉默是自保最好的手段。

那时的志保却不一样,十三岁的天才少女,只会用面无表情和冷言冷语来伪装城府,警惕得像只狼群中的小鹿。她期待另一只小鹿朋友,却等来了一把猎枪。赤井秀一花了整整半年才变成小鹿的猎枪朋友,说服她把他引荐给琴酒。

那天她穿着不太合身的白大褂,陷在电脑椅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叼着烟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最终断言道:“你会后悔的,诸星君,你在自寻死路。”

椅子被调得很高,她的脚踩不到地板,他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眼里的焦躁和不安。

猎枪笑起来,他比了个持枪的手势,温柔地安抚道:“嘘——别怕,我能保护你的。”


现今的宫野志保已经能够坦然将赤井秀一纳入生活的安全区。他们分享烟酒和废话。她没有提起过,诸星大暴露叛逃后她曾经压抑着希冀暗自回想这句话。没敢想很多次,也没想太久。



“想要那个吗?”冲矢昴俯下身问。

他说的是抓娃娃机里的棕色小熊。一对高中生情侣嬉闹着路过,他敏锐地察觉到身侧女孩的视线在女生手中的玩偶上停留了两秒。

“不想。”她收回视线,抱着胳膊冷冰冰开口,“我以前也有一只熊,你知道它最后怎样了吗?”

男人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画上去般的温和笑意。

“不小心掉进腐蚀性药剂里,尸骨全无。”八岁的灰原哀停顿了下,突然仰头露出个天真的笑容,扬起声调,“骗你的,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啦。”



这次赤井秀一在日本逗留了很久,八卦里的新女友已经不堪忍受异国恋怒而分手,降谷零的马自达隔几天就出现在警视厅楼下,同组的小峰拉着宫野讲悄悄话,看到他们在停车场打架,好可怕。

果然第二天赤井颧骨上一片青紫。他逛去宫野的办公室等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这是近来新的习以为常。她觉得他像个超龄中学男生。

“明明年龄除以二都当不了中学生了……”

“什么?”

“夸你年轻呢。”她刚收到比户亲签的公仔,Q版球星傻乎乎地比耶,自然心情很好,笑眯眯仰头。

赤井满脸写着你当我傻吗,又纵容地摇摇头。

他确实不年轻了。宫野志保打量他,事实上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年过二十五,这些年在风吹日晒的奔波里变黑了点,笑起来眼角荡开几道褶皱,法令纹倒还不太明显,板着脸能哄骗两三个无知少女。


跨国案终于在漫长的文案工作后即将收尾。晚上他们又一起被工藤带去参观怪盗基德,同行的还有被大哥狠狠教育了一番面色萎靡的世良真纯。基德看见真纯的刹那仿佛见了鬼,踩着碎了一地的扑克脸光速逃窜,工藤在一边指着他嘎嘎大笑,活似一只前仰后合的蓝色大鹅。

“工藤警官,”赤井后退半步,真诚、疑惑、礼貌地询问,“难道你不需要追上去吗?”

工藤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拾起警部补的身份狂奔而出。身后赤井和宫野这一对混蛋哈哈大笑。


赤井三十八岁生日收到了六顶黑色针织帽——来自玛丽,秀吉,真纯和朱蒂,卡梅隆,詹姆斯;一个长得不像电饭锅的电饭锅——来自阿笠博士;一套精装阿加莎全集——来自工藤新一;一颗价值三千万美金的蓝宝石——来自怪盗基德;一份驱逐令——来自降谷零;一套齐全的面部护肤——来自宫野志保。

“所以我应该戴着六顶帽子,涂一脸黏糊糊的东西,在煮饭的间隙读侦探小说。”寿星如是陈述道。

“别忘了戴上宝石。”玛丽叮嘱他。

“并把驱逐令贴在脑门上。”宫野补充,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笑成香喷喷的一团。

赤井对她俩永远忍声吞气,只得低头发消息让工藤新一来认领他的宝石。近两年他不妙地侦察到来自母亲的英国基因正悄悄在发际线上施工,已经不常戴针织帽了。但玛丽温情抚摸大儿子的头,“我在你大学毕业那年批发了一百顶帽子作为毕业礼物的,儿子。可惜你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美国人,因此它们是你一辈的生日礼物了。”

那只能一巴掌拍碎西瓜的手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他审时度势地保持了沉默。

晚餐由没戴帽子也没抹护肤品的赤井主厨,土豆牛肉,油炸土豆饼,和芝士土豆浓汤。这一家子英国亲戚。去监工的宫野愤怒地将他踢出厨房,挽起袖子加了一道蛋包饭和一盆蔬菜沙拉。

他们象征性在蛋糕上插了两根蜡烛,视频里的秀吉和由美一起给大哥唱生日歌。祝福在遥远的彼岸加密成起伏的波浪,转瞬被这一端的网络抛出。视频里的声音各有延迟,此起彼伏。五个人唱出了九个人的气势。


宫野志保十四岁生日那天终于被准许离开实验室,她像只在盖着布帘的笼子里关久了的鸟,兴冲冲地扑扇着翅膀。美国长大的小鸟对日本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见什么都新鲜得想啄一下。

“看那个小熊。”她拽了下姐姐的袖子,示意一旁的小摊。

“志保要那个熊。”明美毫无原则地转向另一侧的诸星大。

男人叹了口气,无声吐出一句“了解”,认命地从摊主手上接过一把套圈。

两分钟后凯旋而归,弯腰把熊递给她。玩偶近看粗制滥造,屁股缝里溢出一团棉絮,一只眼睛长到了鼻子上。女孩拿着左看右看,脸上不舍和嫌弃此起彼伏,最终把它塞进了诸星大的包里。

“你赢来的,”她理直气壮。

那只熊被他托付了苏格兰,还回来时破损的地方补上了精致的针脚,两只眼睛换成漂亮的黑珍珠,堪称鬼斧神工。诸星大把熊放到她实验室的电脑边,趁机溜达了两圈,“不小心”碰掉两瓶试剂,报废掉一篇她刚写好的实验报告,被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女孩举着浓硫酸送客出门。

日复一日。他一周总会来个一两次,拿着些讨巧的小玩意儿,玩偶,零食,小摆件,或是各地特色纪念品。宫野志保依然会在开门前输出三分钟不重样的冷嘲热讽,却习惯了把放置于高处的试剂瓶向里推两厘米。

冰箱里的实验材料旁多了几瓶罐装咖啡。喝水的300ml量杯身边搬来一位500ml的新邻居。电脑桌上的熊先生有了一顶棒球帽,过一阵又架上一把于它而言体型过大的塑料机枪,像个得意的护卫,守卫着桌面上这小小一方领土。



她近日决心换个长发造型,已初见效果,卷曲的茶色发梢覆过肩头。直男工藤新一对此恍然大悟地发表马后炮:为什么你扮演小学生的时候没想到染个头发什么的呢?收获凶恶眼刀两枚。

赤井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警视厅食堂,拎着一罐咖啡坐在她对面,理直气壮地索要餐卡。

宫野惊奇道:“你不是回美国了吗?”

“回去交接和休假。”他晃晃罐子,神色轻松。

她狐疑地瞧他一眼,想必是在腹诽此类休假还自愿到别的机构加班的奉献精神。“今年不去旅行?”

“弟弟来之不易的婚礼总要参加的。”

她又一惊,作夸张态后仰上半身:“你打算拎着枪威胁宫本小姐不许逃婚?这可是袭警。”

赤井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表情和语气:“你要教唆我袭警?这可有监控。”

宫野面露胃疼的神色,气若游丝地说你真是太做作太丑了。他发出得逞的笑声,伸手敲敲她的脑袋,迅速抽走了餐卡。


宫野终于如愿以偿地在秀吉婚礼上用大幕布投屏了他被玛丽抄拖鞋追打的画面。全场来宾哄笑,秀吉绝望地把脸埋进新娘的颈窝,好似一只自闭的火鸡。

新娘举着麦克风笑得最大声。

年轻人们一路从婚礼现场闹到酒吧,直到后半夜才陆续散场。赤井数着人头挨个扔进计程车,最后把宫野塞进后座。

她坐姿端庄,神情严肃,口齿清晰:“你酒驾。”

他逗她:“交警小姐新婚之夜,没空来查我。”

计程车司机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

宫野酒品相当好,不吵不闹,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挺直,像个模范小学生。后视镜下垂着一只熊本熊挂饰,脸颊两点坨红,咧着嘴傻笑,跟随着车速轻轻晃动。她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桌上那只熊吗?”

“记得。”他沉静地看向窗外,语气柔和。

“你知道它最后怎么样了吗?”

“你用药溶解了。”

“……没有。”她沉默几秒,缓慢地摇摇头,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挂件。“我又给它买了墨镜和外套,还有一顶新帽子,很漂亮。”

赤井错愕扭头。见她面露笑意,像是想起什么快乐的回忆一般。

廉价的熊拥有两件夹克,一件风衣,和三顶棒球帽——其中一顶买小了戴不上。除了塑料大狙,它还有一把精致的金属小手枪和一把塑料匕首,是只酷熊。

她十六岁时搬了实验室,工作桌扩大了两倍有余。酷酷的小熊坐在新的疆土中央巡视四方,威风凛凛,洋洋得意。



“你是不是被辞退了?”他留在日本的第三个月,她终于憋不住疑问。

搜查官先生相当悠闲,每天种花养草,跑步健身,研究菜谱,偶尔去警视厅帮忙顺带捎她下班。宫野数次建议他实在闲着没事就去东京大学读个机械研究生,一回生二回熟。

他实话交代:“詹姆斯退休了,我申请了调职做日本联络人。“

宫野脑子里飘过降谷零的黑脸。她扯了扯嘴角,由衷道:“日后FBI在日本的工作想必会非常顺利。”

他自然听懂言下之意,沉痛地说谢谢祝福,同事们总是邀我一起去寺庙求符。

她大笑,一抖一抖地介绍东京周边的灵验寺庙,最后勉强板起严肃姿态道其实这种事情问降谷更合适,他最喜欢和老人们聊这些东西了。

赤井面无表情地瞪她,绿眼睛对上蓝灰色眼睛,他神情严厉,她面容冷淡。半分钟宫野嘴角抽搐,崩不住扭头捂着嘴乐了半天。

赤井对这个游戏简直乐此不疲,独孤求败,十足幼稚。她一直怀疑那些说他魔鬼、吓人的传言都起源于这家伙试图寻找一个同样神经短路的玩伴。

此时男人又在更新他的菜谱——一本人人见之色变的手抄笔记本,由实践派厨艺大家赤井秀一亲手撰写。宫野将其命名为《土豆死亡情态研究综论》,作者先生对这个名字颇表不满,与她争辩,他坚持“新探”二字更能够体现他的成就与创造。

她凑过去翻了翻最新几页,沉默以示叹服。


秋雨拍打在窗户上。她窝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盖一条毛毯。雨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不用加班的周六下午,安心舒适的环境,使人犯困。

“还是点外卖吧。”她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踢了踢他的小腿,“你上次做的土豆鱼真——的很难吃。”

“要吃什么?”

“嗯……土豆鱼。”

“明天去逛街?周二不是说要买包。”

“好。”她嘟哝了一句什么,赤井抬头想问,她却已经被睡意拉入梦境里。于是他咽下言语,轻手轻脚地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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